罗生

*ooc ooc ooc

*01 02



    03.

  连绵暴雨。


  冲刷海面浮浮沉沉一座城。


  有懵懂孩童贴近女人臃肿身躯,低低唤她,“阿妈。系唔系末日。”


  女人抱住他,咿咿呀呀哄他入睡。


  只要证券公司不就此倒塌,天威商厦不永久打烊。家中衰佬还有每月人工,她还有金灿灿手表珠宝,哪里会到世界末日。


 



  百叶窗帘拉紧,厅室一张四方神龛台,供奉各路神神佛佛。


  台前又有桌椅搭制,以竹扎地,糊纸作门,称为木杨城。


  木杨城下,一干新入会后生辈三支香举过头顶。合胜尊奉六级八职,草鞋红棍白纸扇,豪声宣下誓词。     


  “不得捏造是非,增言灭语,离间兄弟者,死在万刀之下。”


  “兄弟患难之时,无银走路,必要相帮,银钱水脚,无论多少。如有不念亲情者,五雷诛灭。”


  “捏造兄弟有逆伦,以及行刺兄弟者,死在万刀之下。”


  ……


  接天雨水可否扑灭此刻香灰缠绕镣铐。


  不是五雷诛灭便是千刀万剐,他们最迷信也最不迷信,林林总总三十六誓脱口而出,简单不过探身询问楼下芳记菠萝包多少块一只。


 


  开堂会终了。


  刘昊然终于得闲靠在窗边解除烟瘾, 无奈风衣口袋一包万宝路早已溺亡,湿哒哒没一支肯抬头得他赏识。


  幸好合胜会内求他赏识的大有人在,安妮塔拨开烟盒,抽出雪白细长香烟,火机递上嘴旁。


  安妮塔是骆哥枕边新欢,娇嗔嗔一个,比起胸大无脑前辈Stella精明不知多少。


  “忠升那边有动作吗。”


  骆哥从阴影中走出,安妮塔弯弯腰识趣的扶着栏杆转下楼梯。


  “老样。倒是秋少近来连同高佬预备竞标中湾一块地。”


  像一罐放掉气泡的可乐,黏黏腻腻。安妮塔的烟并不对味,他呼出最后一个烟圈,低头将烟蒂按进积水窗口。


  “你认为这块地最后会填谁的名?”


  刘昊然半面脸浸在昏沉天色里,他眉深眼亮,望向窗外。


  对街芳记茶餐厅老板佝偻着腰背开灯升闸,他个女立在一旁撑伞,校服裙摆淋湿大半。


  德善女高果然教育一等一,第一堂便教学生以孝为先,就不知在座老师日后教不教各位,他朝脱离港湾庇佑,走上一条人挡杀人生财路,要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雨势渐歇。


  茶餐厅老板坚叔一边抹桌,一边紧盯二十一寸电视机,见有客人进门才舍得抬头,笑盈盈迎接。


  刘昊然坐到桌前欣赏坚叔痴迷节目。

                                                                                                                      

  原来是天气预告。


  气象台频道输入新鲜血液,由年老色衰预报员换一位青春靓丽女主播。


  换来换去又怎样,台长照旧老古板,哪管艳阳还是雷暴,依旧教他们语气平平面无表情播新闻。


  台风「姗姗」已登陆本港,提醒市民朋友谨慎出行,做好防范准备。


  姗姗,姗姗。


  名字多可爱,不知还以为是今届港姐选拔哪位即将嫁予富商好命丽人,走过路过都要识相的向她道一声恭喜恭喜。





  大抵是到上学时间,阿芳提着木柄雨伞同坚叔告别,马尾坠在脑后一晃一晃,扫过雪白校服领口,黑色长裙遮住膝盖。


  刘昊然想起某位不畏冷少年,便看多她一眼,女孩儿雷达般敏感,回身也冲桌旁英俊男人挥手。


  坚叔十二分警惕,即刻推走怀春少女,转头又向刘昊然讲句抱歉抱歉,小孩子家不懂事。


  他不接话,看向菜单。


  “再添一份流沙包。”





  握手楼间,楼距极窄,几多日光都被斑驳楼身紧紧掩住。


  挂在塑料晾衣绳上两日勉强晒干的一套衬衣短裤又因突逢大雨变得潮湿。


  刘昊然站在天台看巷道内上班族身影被交叉电线分割,等到差不多时间返回,却发现扔在茶几上餐点快要凉透。他看一眼挂钟,皱着眉将卧室门推开一条缝隙。


  过往属于二人的弹簧床此刻不够刘源一人伸展开挺拔身体,他蜷住身子缩在一角,令刘昊然想起那年为逃脱挨打抱住跛脚小狗躲进垃圾箱,却被怀里牲畜呜咽叫声出卖的他。


  没有咄咄逼人,不会舌战唇枪。         


  刘昊然俯身摸他的额头,不出所料的烫。


  刘源原本紧闭眼睛,因这袭来的冷意睫毛轻颤,他还未烧得不知南北,撑起沉沉眼皮看向面前的人,耗尽唯一气力打掉他贴近的手掌,然后一头埋入厚重棉被,再无多余精神附赠他一个“滚”。


  刘昊然收回被他拍红手背,他近日修得大人大量,忍住想同病重人士动手冲动。


  



  曾伯私人诊所灯牌只剩半边,老人家穿着泛黄大褂递给刘昊然两盒药片,笑他什么年代。


  港交所一只股一秒能够翻上多少点,时间就是金钱啊,先生,哪里还会有傻仔无私奉献熬三钟头一碗苦药汤。


  邻屋席春没想到他来敲门,不然怎么会素面朝天,暴露眼角黄斑。


  她倚住门框接过西药中方,一件外衫半挂不挂。


  “他识得一班学生,哪位会是我潜在客户,乐于助人时间够开几次张?”


  他挑一挑眉,抽出几张钞票塞进她紫色睡衣肩带。


  “帮他不就是帮我。”





  方才他翻腾钱夹,却掉出一页写着「生日快乐」纸片。


  男人陷入某种情感,把想念归结为想起,认为一切上天指引,头脑发热,无聊冲动不比二八少女差。


  他走到楼梯半,又返去老屋,抬手取下刘源在风中摇晃的校服。





  董兆昌难得在家同他们喝茶吃餐。


  昨夜宋惠瑛打牌输个精光,此刻还要扮忧心伤神贤妻,对住丈夫嘘寒问暖,哪怕她分一点点钟给三色台深夜档去模仿个一招半式,也不至于十几年上演相同戏码。  


  家中用人辞退一位又一位,连司机乐叔都知公司目前不景气,世道这般差,下一个丢掉饭碗人员可能就是自己。


  宋惠瑛自然也意识到她急需捧住饭碗,无奈董兆昌沉着一张脸,捧一份财经报纸,并不配合。


  董太自讨没趣,恹恹的将枪口对准不作声少年。


  “你这次统考几名。”


  她忽然提起,董子健愣了一下,放下牛奶杯,乖乖从书包里找出统考成绩单。


  可喜可贺。憋满一肚子气与苦水的宋惠瑛女士终于有处发泄。


  “第三啊。你知不知英文老师打来说你翘课?辛苦送你念书你就念成这个鬼样子!”


    董兆昌被她尖锐嗓门扰得心烦意乱。


  “头名又如何。没分别。”他今日第一次赏脸肯看宋惠瑛,“日后指望他做律师大状还是帮衬我开股东会。”


  董子健低头坐在一边,他用手指扒住椅面,却猝不及防被扎入一根凸起木屑。


  这一把刀匕正中宋惠瑛脊背,董兆昌在外头有多少交好女人,他倒是也想再邀进二三偏房告别家中黄脸婆。


  宋惠瑛嗤笑,可惜她们个个肚子不争气,背运无福享生不起一仔半女。


  最吸睛桥段正在进行,广大观众拍手称好,各位师奶生活已然不够痛快,还偏爱一对半世夫妻痛哭流涕撕破脸皮情节。  


  董子健吞咽干净一杯牛奶,提起书包出门。


  “那时死了还能换路人市民同情我董家多灾多难,现在茶余饭后不够留作笑柄。”


  与他相关台词不过一句。





  光线自太阳一点四下铺卷。    


  刘昊然环抱手臂背靠耀邦国际中学百年校训,锤炼十成十耐心。同班相识男女路过身旁有心与他打招呼,都被他一张生人勿近死人脸吓退。


  直到道边期待身影闪现。


  “喂。”


  刘昊然与他身形相差颇大,牢牢挡住他去路。


  世风日下,董子健下意识反应,如今耀邦中学门口也有人学四九仔收保护费。


  然后他便听见头顶熟络称呼,“小哑巴。”


  日光笼罩,刘昊然一身蓝白校服,眉目深邃,意气风发,比起那套古董西装不知衬他多少番。


  董子健怔了怔,晃过神来才记得问。


  「他呢。」


  刘昊然插着口袋同他并排走,随口道,“死了。”


  董子健仰起脑袋盯住他,瞪圆一双眸色极浅的澄澈眼睛。


  刘昊然看他慌张神情,简直没好气,哼哼说,“生病。”


  董子健点点头抿起嘴角,犹犹豫豫把本子举给他看。


  「我可不可以看他。」


  如若耀邦中学下一学期开课,烦请务必听取热心市民代表刘先生意见,追加一堂“察言观色”。


  “看个叉,死不了。”


  董子健不知自己哪里讲错,又惹他没来由爆粗口,同样憋闷一股气。


  他原本想说,他有够闲,做古惑仔都不思进取,只晓得吹水,何时才能购下中兴地段一栋楼。


  此刻终于有胆落笔,在纸上精炼几字。


  「你咁闲,几时能买屋。」


  这人喜怒无常,一翘嘴角捏他面颊,“难怪三姑六婆讲说外边多风光无限,不及好贤内。”


  刘昊然嬉皮笑脸冲他拱拱手,“劳阿嫂费心。”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董子健被他诱发暴力倾向,红透耳尖用手肘撞他,谁料好似击中三公分厚铁板。


  他还没来得及呼痛,刘昊然已捂住肚子直往他身上栽,晃晃悠悠骨头没半根,倒是有一只结实有力手臂从他身后紧紧搂住,皱眉挤眼哎唷不停。


  起初董子健对他拙劣演技嗤之以鼻,最后却依旧维持不住百分之一同情心,皱着眉尝试去轻轻揉他小腹,下一秒刘昊然就捉住他的手摸向胸口。


  “心痛啊。下手这么重。”


  


  

  少年与少年在千百条过网银鱼中未免显得太过活泛。

 

  这边董子健侧眼睇见门口风纪纠察。秃顶中年,额头发亮,他本人私下有诸多不检点传闻,派一名咸湿佬担任纠察,校方一定良苦用心。


  董子健心虚的拽了拽刘昊然脖子上那条未合格领带,示意他低身。


  刘昊然耸耸肩膀,面对风纪纠察有如对峙廉政公署O记警员,他有宁死不屈精神。


  董子健只好叹气踩上一节台阶,为叛逆期未过生活难自理的昊然哥打好领带,再翻出ok邦踮起脚尖贴到他右侧眉梢,掩住那条细长疤痕。


  不过咫尺,呼吸间有少年芬芳,刘昊然扫过他眉心鼻梁,看他薄唇绵绵,认真虔诚抚平褶皱。





  港岛春日为何来得如此迟。


  无非是怪他。


  怪他把春天藏在眼尾,偏偏还要同他炫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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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删了些 还是超字数 没写到计划的地方 。 qwq     

不过终于赶上今天 为各位儿童洒鸭血。不要狗血 我喜欢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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